01
烛原佑一是去年来到北山市的。
因为他的父亲，烛原城一郎的逝世。
那是个很传奇的人物，烛原佑一对他的印象很稀薄，他却给他的儿子留下了让任何人都能心动的遗产。
还有那份诡异的遗嘱……
它的大概意思就是：这份遗产将属于愿意将佑一抚养成人的亲戚，但是被谁抚养，将由佑一本人来定夺。没有决定之前，它将由一直为城一郎服务的老律师掌管，负责好佑一的起居。但是一旦佑一作出决定，就不能再反悔。如果佑一不愿意被收留，那么他成年的时候将可以继承全部财产。无论哪样，老律师都将得到其中一小部分作为报酬。
不得不说，光是看看这篇遗嘱就觉得，你除了你儿子之外对别人都不错啊……
搞反了吧！
这时候不应该仔细的列好条条款款防止那些心怀鬼胎的远门亲戚来要钱么？
要不就简单明了暴力的写下：这是老子留给儿子的遗产，你们给我靠边。烛原城一郎。……什么的吗？
据说病危的烛原诚一郎为了这份遗嘱“谨慎的”构思了三天……
……
“真想好好的再见他一面啊……”刚刚初中毕业的烛原佑一看着这份突如其来的遗嘱，淡淡的说道……
“当然，你的父亲一定也有他自己的考量，要是能谈谈就一定能理解他了……”头发半百的老律师语重心长。
“不……”男孩微笑道。
……
那样的话，我就可以亲手把他再揍回到土里了。
——烛原佑一
……
对于没谱老爸的怨恨也就是如此。
不过，拜这份遗嘱所赐，佑一突然间受到了各种来路不明的欢迎。
那种把家谱翻到底都看不见“烛原”二字的都能硬生生的扯出和佑一的亲戚关系，当事人都觉得要是认真吐槽的话就输了。
收集完全部的邀请后，佑一就带着厚厚的两本“书”踏上了漫天的寻家之路……
顺带一说，两本书分别是“收养家庭名簿”和“旅游指南”。
佑一根本就没把这当一回事，习惯了孤独生活的他早就默认了第二个选项。只不过，人生改变带来的冲击令他没有继续上学的心思，不如趁机去外面开开眼界的想法浮现出来。
反正要走完这么多的“亲戚”，三年也就差不多了。
……
意外的是，他的旅程结束的比想象的早很多，仅仅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便止步于北山市。
第一个备选家庭烛原只待了两天……这两天他受到的招待比他生来这么多年都要好。
然后他挥挥手撤了。
那样的东西，一看就是虚的，总有一天会显出原型。他这么总结道。
“想想他们最后咬牙切齿的样子，真的很有意思。”
第二个家庭条件还不错，一对夫妻还有他们的一个女儿，大烛原很多岁。这就是那个，关系微妙的亲戚分支里的一户。
这回烛原佑一玩了整整一下午……
就走了。
“他们将自己女儿的房间腾出来让我住，我迟早也会受到相同的对待，那样扭曲的家我不想待下去……”佑一在飞机上解释道。
第四个、第五个…………
情况都差不多，总之这个才十六岁的男孩是耍够了性子，将选择的权力彻底的执行着……
但是，那是第几家了谁也不清除，佑一进入北山市后就再也没出来过了。
有人成功拿下烛原佑一了。
这样的消息流出后自然是一片丧气声和不满，同时也有人开始打听这一家的情报。
大体上来说条件满足的不错，虽说一家的姓氏是“花现”但是与烛原家的关系却还比较明朗。
是烛原家的女性入赘到了花现家，改了夫姓，现在是这一家的女主人。
简单的说一下佑一停留的原因吧。
这一家有个和佑一差不多年纪的女儿，名叫花现明美。
在佑一来到他们家的时候，他的双亲都不在，是这个刚好在放假的女孩接待的佑一。
“你好！”打扮十分整洁大方的少女微笑着对刚下电车的佑一说道，“是‘烛原佑一’么，我叫花现明美，比你小一点，可以称呼你‘哥哥’么？”
面对似有阳光迎面般的微笑，佑一第一次懵逼了……
……
“我现在有点明白父亲的想法了，”佑一在和老律师的通话中说道，“他应该是想让我去寻找真正的‘家’，能给我‘家’的感觉的地方……”
“……我唯独没料到你会是个妹控……”
“不是的！”佑一淡定了一个月的样子被终结于此……
“我只是……只是在她喊我‘哥哥’的时候感到心里有什么被填上了……被触动了……”
佑一的眼光低垂下来……
“这一路走来，我听到了很多敬语，他们觉得那是表现尊重、重视的语法而我只觉得被拉开了距离……烛原佑一，烛原佑一，烛原佑一……根本没有把我看作真正的家人……”
“那就保持这样如何？佑一？”老律师说道，他好像在暗暗的笑着，“既然你这样想了，不如就这样留在这里如何？”
“嗯……不，还是先观察一下，谨慎点好……”
话是这么说……但是对花现明美称呼自己“哥哥”这件事感觉不错的烛原佑一显然判断力严重下降了。
然后就遭遇了曾经第一次就被自己否定的境况……
佑一感觉到的时候，是他转入明美所在的北山市津一中学后的第一次月考。“大城市”里来的佑一本来就是成绩拔尖的学生，自然而然的拿到了年级第一名，甩开了第二名三十多分……
有点小自满的佑一就把奖状拿在手里进了家门……
迎接他的是有些冷淡的视线，甚至包含怨恨的视线……
事后他才看到明美的房间里贴了整整一面墙的奖状，几乎全是第一名……角落里那张明显掉价的“第二名”十分的悲凉寒酸。
他甩开的第二名，正是花现明美。
本来这锅就是教育资源分配不均的，佑一无论如何没有过错。
但是却莫名的在“花现家”的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尤其是花现明美。
但是，花现明美并没有任何改变，还是那样微笑着说：“不愧是哥哥呢！看样子我还差得远唉……以后能和你一起学习么？”
……
无论是谁更依赖于谁，总之这对兄妹接触的越来越频繁，一起上学、一起回家、在饭后讨论一天的见闻，毫不顾忌的发表各自的意见……
……
为了这个“妹妹”而留在这里，仅此而已，已然足够了。
烛原佑一暗自想到。
……
“哟，小子！”
一声冷不丁的招呼让正在发愣的佑一猝不及防。那是一个地摊上的老头子，相貌十分平常，戴着一副圆框墨镜。
“您……在喊我么？”佑一四下张望，附近没有其他人了。
“能‘遇上’的可不多见啊，少年，你是什么人，难道有什么不得了的烦恼么？”老头儿仰头，嘴角挂着捉摸不透的微笑。
“不……没有……”佑一下意识的否定。这是人的基本反应，掩盖自己难堪的现状，不会轻易透露给不信任的人。
他说对了，烛原佑一身边发生的事依然一言难尽，花现明美并不能组成他的全部。
一定还有别的东西，让他走到这里，来到崩溃的边缘。
02
“明美？”四方桌的一边，一个面色有些阴沉的女人说道，“快点吃早饭，你们学校的早课要开始了。”
“诶~我们早读课不要求走读生必须参加的啊！”花现明美面露难色。
“主动点！你看你，现在都到哪里去了，数学考的那么简单，你都没上90，高一都这个样子，以后怎么办？！”女人的音调提高了，哦对了，她是花现明美的母亲，花现理，原是“烛原”家的人。
“就是，”另一边，一个男人接嘴道，“你多听听你妈的话，好好学习，将来考个好大学就轻松了……不过孩子他妈别急，咱们女儿还是很努力的，她一定没问题！”
花现志贵，明美的父亲……正正规规的上班族，为了一家的生机而奔波着……
他们同时都是烛原佑一的养父母，因为这笔巨大财富的到来而不知所措过。翻来覆去的数着存款的数位，直到佑一提醒他们就算确定后仍有一个月可以反悔后才回过神来……
那一瞬间，闪过他们脸上的那些复杂的东西，佑一全部看在眼里。
但是现在的烛原佑一就像是空气一般，静静的坐在一边嚼着面包——他来到北山市已经将近一年了。
男人女人交替着催促着花现明美，搞的女孩非常不满，腮帮子微微鼓起。
“有什么嘛！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些了？第二名怎么了，很差么？”她反驳道。
“这没有上进心怎么行！”女人瞪大眼睛，“我们供你上学……以前可是很辛苦的！”
“就是，这个社会讲究竞争力！你不加油就会被淘汰掉！”男人紧跟而上。
“那，那么多不是第一第二的同学怎么办？都去死么？”
“你管别人那么多干什么！”
“就是……”
…………
“我吃完了。”烛原佑一轻轻的说了一句，那一瞬间，他捕捉到了花现明美投来的目光。
明美的父母看向他……
“啊……啊啊，你吃完你就快走吧！”女人很敷衍的说了一句。
再次瞟了一眼花现明美，那眼神就是在求救……
于是佑一深吸了口气……
“明美，一块走吧，就算不赶早读也差不多了该走了。”
………………
今天也是和这个妹妹，花现明美一块上学的佑一回忆着每天早上都能看到的，那种深处带着怨怒的眼神。
………………
“嘿嘿，不好意思啦。”明美在一旁赔笑。
“不，我不在意。”佑一摆手。
“真是的，哥哥可是第一名哦！他们又不表扬一下，还来我这里絮絮叨叨的……”少女仰起头，把厌烦的表情尽情的展现着。
“呵……”佑一暗自苦笑了一下，“不，大概不是那个问题啦……”
“我知道的。”
“诶？”
“我知道的，哥哥，”明美低下头，表情变得阴沉，“我们家，大概……是为了别的什么才收留哥哥的吧……”
对了，遗产的事情明美并不知道。
“……”
“总觉得，哥哥被刻意冷落了……”明美抬头看向烛原佑一，“没事么？”
“啊……啊，没事……”佑一牵强的笑笑。
………………
“我呢，我一直很羡慕那些有兄弟姐妹的同学，总觉得他们不会孤单。所以听说佑一哥哥要来的时候很兴奋……但是见到哥哥的时候又感到很遗憾……哥哥呢，脸上满是悲伤呐……您失去了爱你的家人，我却因此而高兴什么的……简直太差劲了……”
“所以，至少作为妹妹，我会全力的给予哥哥温暖。”
………………
“是么？”明美微笑起来，笑容有些隐晦的深邃……
“啊……不过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呢！可惜和哥哥不在一个班上，不然的话课间也能一块看书了呢！”
“不……课间就放过我吧……”
“唉！什么什么？哥哥难道不是抓紧一切时间在学习才能考的那么好的么？刚刚那是啥？讽刺我么？！”
“诶~~！没有！我不是讽刺你……这是那啥……你看，考得比较简单是不？”
“简单？！”
“啊……不……那我下次考低点好了？”
………………
最后，两个人大概都快迟到了……
“烛原同学，你怎么来这么晚，马上就有重要的事要宣布，你快坐到座位上。”站在讲台前端的是烛原佑一的班主任，一个平常的中年男人。
“下周我们学校就要参加市里的中学生篮球比赛了，这次我们仍然是以第一出线为目标还要参加省上的比赛……”
他还是佑一班上的体育老师兼校篮球队的教练。
“我们班里有两位篮球队的队员，大家要记得为他们加油，放学后别忘记训练！”
烛原一直觉得这个老师也蛮不错的，因为自己这个一直在坐着“冷板凳”的家伙竟然还能不无视掉。
但是另外一个人就不一样了。
竹村跃人，是校篮球队里的王牌、主力，是市里都赫赫有名的选手。换而言之，这个学校之所以有拿下市第一的信心，绝对是因为竹村跃人的存在。
而且是个超有阳光男子气质的人，十分受人欢迎。
所以比起一下课就被人围起来的跃人，这边“装睡”的佑一显得很凄凉……
啊……怎么好像有一阵过堂寒风……
更悲催的的是，这个跃人和佑一的相性十分的差，简而言之，跃人对佑一非常的不爽，时常刁难他。也只有这个时候，才有人记得篮球队里还有这个焐板凳的家伙。
这大概是因为，佑一是唯一能够替换他的位置的人选——佑一原来也玩过篮球，技术还不赖。
……
“哥哥！”老远就听见了明美清脆的声音。
这是放学后篮球队的训练时间，因为这个烛原佑一一直没法和明美一同回去。
“哦！你怎么来了？”佑一从板凳上站了起来，仓促的抹了抹脸。
“听说校篮球队要比赛了，我就来看看哥哥啊！”
面对明美的笑脸，佑一没有勇气说自己不过是个替补……
“嘿嘿，别跟爸妈说哦！……我加入拉拉队了！现在放学后也要做准备。”明美像是把准备了很久的惊喜刷的一下展示出来似的，笑靥如花。
佑一看着她，有些发愣……
…………
“喂！烛原！”一个不怀好意的嗓音扯回了佑一，是竹村。
“看我怎么让他丢脸……”他坏笑着和旁边的人说着什么，然后看向这边……
“好久没有和你切磋一下了吧？怎么样？来一场久违的单挑吧！”
……
这是竹村跃人和烛原佑一之间最常见的事情了……
就是为了让佑一出洋相而已。
特别是今天，在他的妹妹面前。
“怎么啦！怕出糗是吗？啊？”竹村毫不留情的紧逼着佑一。
“他就是那个‘竹村跃人’么？”明美说，“怎么感觉好烦人。”
“……”佑一苦笑着。
至今为止他从来没在和竹村的单挑上赢过，不，从来没进过一球。
和竹村那为运动为篮球而生的身体比起来，佑一比较吃亏。不过，就算是其他方面，也比不上跃人就是了。
“啊……我是没关系啦，不就是练练么？”佑一硬着头皮强装轻松地说出和往常一样的话。
………………
佑一当然又输得一塌糊涂，半耷拉着脑袋走在回家的路上。
“哎，没关系的啦！”明美不停地安慰他，“没什么大不了的，佑一哥哥学习可比那家伙厉害多了……”
啊……还是在妹妹面前被压制的那么惨……真想找个地缝啊……
“不过，有件事情我倒是确信了，借这个机会我就说说吧？”明美说，“我原本想象中的哥哥应该是那种又温柔又可靠能给人安全感的人，不过佑一哥哥稍微有点不一样呢……”
“啊，不好意思啊……我无地自容……”佑一的头更低了。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明美慌忙解释，“哥哥对我还是很好的，只是……”
“只是？”
“有些缺乏安全感。”
“啊，是么？”佑一的声音都阴郁的虚无缥缈起来。
“不不，缺乏安全感的不是我，而是哥哥哟！”
“唉？”
“今天看见你和那个竹村的比赛我就确信了，哥哥的内心缺乏安全感，总是在试图保护自己，不愿将真正的自己展现出来，哥哥，”
明美停住脚步，将纤细的手搭在佑一的胸口，这使得他心率微微上升。
少女水灵灵的眼眸一动不动的注视着佑一，用优美的嗓音非常认真的说道：
“哥哥有个很厉害的东西，藏在这里。”
03
“呐，年轻人，回忆完了？”带着墨镜的神秘老头儿讪笑着问道。
佑一这才猛的回过神来。
“发生什么了吗？会让你在这样的时间出来。”老头追问。
现在是凌晨一点，佑一显然高估了夜晚的温度，身上的肌肉开始不受控制的发抖。
佑一无论怎样都无法在那种情况下入睡，就悄悄的溜了出来，想散散心。然后就遇见了这个奇怪的、在这万物沉寂的夜色里摆地摊的老人。
“啊……嗯……是有点……”他断断续续的说着，回想起今天回家后的事。
花现明美参加拉拉队这件事被他的父母发现了，他们对此十分的恼火。
更糟糕的是，他们认为这完全是烛原佑一的关系。
那些尖酸到极点的语言现在还在他的脑中回荡着，嗡嗡的疼。
要不是花现明美为了安抚他悄悄的拉着他的手，他也许会当场发作的……不，不会的，那样的话事态就会严重、会一发不可收拾，佑一非常希望现状能够维持下去，他不会允许自己轻易地去做破坏它的事……
明美的感觉意外的十分正确，烛原佑一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
不知道自己的妈妈是谁，常年见不到的父亲也离他而去，勉勉强强的生活在这样一个其实根本不欢迎他的家庭里，没有朋友，没有能和自己站在一边的人，不断地受到嘲讽羞辱……
“所以，我十分的珍视将我视作为‘哥哥’的明美，但即使是现在我也无法说出多么宏伟的话……恐怕，有一天连这也会被剥夺吧……”佑一仰望着天空，无边无际的夜色，没有一颗星星愿意出现在他眼前。
“可是你这么消极，怕是不等什么来掠夺你，你自己都会放弃的吧！年轻人，人失去的最快的东西，总是他不珍惜的。”老人用轻佻的语气说着。
看上去精廋的一个老头子，只穿着单薄的衣物，用非常随意的姿势坐在大理石台阶上。好像那种看见美女还会动心吹口哨的色胚。
“这么晚了，还会有人来买您的东西么？”佑一平复了一下情绪打算聊些别的转移一下思绪。
“不，我的东西啊，在白天不能卖，卖的人不值，我也不值得呀！”老人耸耸肩，“我不是为了钱才卖这些东西，只是因为他们都不属于我而已，我无法使用它们，我没那个资格，所以才带它们出来寻找有缘人罢了。”
“……是么……”
好奇怪的人啊！佑一在心里说道。
“不过最近运气真不错啊，上个月就有个小姑娘来过我这里了，那才是个不可思议的人啊……她身上的气氛，可比你阴暗多了。”老人说道。
“那……她都买了什么？”
“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对‘美瞳’而已，就是那种贴在眼珠子上的塑料片，年轻人总喜欢的东西。”
“您还卖美瞳？”佑一瞪大眼睛，他觉得越来越没有困意了。
“嗯……其实一开始我也不知道我的货里面有那样的玩意……”
“那样的玩意？”
“没错，那可是很不了得东西，那可是能让人‘变成蝴蝶’的美瞳哦！”老人的表情变得很神秘。
“蝴蝶……那一定是很独特很漂亮的美瞳吧？”佑一牵强的猜测着，身体却因为这诡异的氛围微微冒出冷汗。
“不，不是，不是那种美丽而短命的蝴蝶，”老人摆摆手，“是隐没在落木之中的枯叶蝶。”
“……”
“哎呀，一不小心就说多了，”老人扶着自己的额头轻笑道，“遗憾的是我不能再透露更多的情报了，不过……”
他转而看向佑一，墨镜之后的眼神突然异常锐利，刺得佑一想要后退。
“不过……什么？”
“年轻人，你同样是见到了我的人，也就是说——有缘之人，怎么样，试试看能不能找到属于你的东西呢？”
老人的语言充满了引诱，双目注视着吞着口水的佑一。
“可是……我并没有带钱……”佑一找借口想推脱掉。
“年轻人，你误会了一件事，”老人笑着摇摇头，“属于你的永远都是你的，不会因为除你以外的任何因素而动摇……我不会收你的钱，你找到它了，尽管拿走就好……就算这么说，你不也是早就注意到它了么？”
嗯，没错，自从看到这个地摊以后，佑一的注意一直都在一件东西上，拜这所赐，他根本没注意其他都是些什么鬼……
那是一柄短刀，被白色的布包裹着，静静地躺在角落。
无法理解的吸引力在牵扯着佑一的视线，他觉得那柄刀在召唤他。不是中二病犯了，是真的有一股诡异的力量在捏住他的心脏，既充满诱惑力，又让人畏惧。
佑一蹲了下来，将那柄刀拿起，意外的轻巧，非常顺手，无论是重量和大小都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一般。
“这是……什么东西？”他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应该是半截柳叶刀，后来被做成短刀了吧，一般只能做摆设或是防身用。”老人看了一眼说道。
佑一没有继续询问，而是想看看这柄刀的刀身……他把刀轻轻地拔出。
究竟有没有注意，他也忘记了，只是那一下，他的手指被划了一道口子……
他下意识的用嘴去**伤口。
“喂喂，不是吧！”老人不知为何大笑起来，他捧着肚子指着佑一，“没开刃的刀都能划到手，你的皮肤是有多嫩啊！”
佑一连忙看向手里的刀……的确，刀刃被磨得很钝，看上去完全没有可以划到手指的地方。
这时，一阵刺骨的寒风略过了佑一，使他把到口的话又吞了回去。
老人默默的看了看天空……
“时间不早了，我要收摊了。”他的面色有些严肃的说道。
“……哦，那我也回去了……”佑一将刀插回刀鞘，迟疑了一下，还是拿在了手上准备带回去。
“等等，年轻人，我虽然不收你的钱，但是作为交换有几句话必须得告戒你……”
佑一看向老人，那一瞬间他觉得眼前的景象变得很虚幻，但是老人墨镜后的目光又那么凌厉……
“它不是盒子，却名为‘潘多拉’，一旦开启它，你将注定被悲伤围绕。”
“什……什么？”
“请记住随身携带，不要轻易让外人接触。”
“喂……喂！怎么回事？”佑一觉得自己的意识模糊起来，又好像在逐渐清醒……
“哥哥！哥哥！”
一阵阵少女的呼唤声，将佑一从睡眠状态唤醒了。
佑一用尚还模糊不清的眼睛看了眼明美一如既往的笑脸……
……是梦啊……
左手手指完好无损，真是梦，就算是微不足道的小伤，也不会在短短几个小时里完全消失。
在课堂上走神的佑一盯着自己的手这么想到。
……
放学后，佑一随着竹村跃人的后面出了教室，他们都要参加为市比赛而开展的特训。
但是边走神边跟在跃人身后的佑一没有发现道路微妙的变化，而此时心怀鬼胎的跃人也没有发现佑一跟在自己后面。
然后佑一就目睹了那一幕，让他猛地一惊，躲到了拐角处。
跃人是为了和某人见面而到了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看对方的服饰，并不是本校人。
佑一和他们的距离足有十多米，但此时却将谈话的内容听得一清二楚。他以为是对方没有戒心所以没有在意这点，没注意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异常了。
“搞定了吗？”
“啊，这边已经同意了，毕竟是‘跃人’嘛，要是能来‘我们’这边可是好事啊！”
“太好了，我早就不想在这个天真的球队待了，一帮空喊梦想没有能力家伙！”
“可是，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这次的比赛，你得放我们水，毕竟要是没能第一出线，你来了也没意义，而‘我们’最大的威胁就是你们校队了。”
“好说好说，哈哈……”
之后那些你来我往凑礼数的客套话佑一都没听了，谁都注意到他的离开。他也不知道自己那一瞬间怎么回事，突然间浑身都冷了下来，脸上阴冷冷的……
04
烛原佑一把训练翘了。
连像样的假都没有请就径直回了家，只是让一个和他一样在球队里打酱油的人带了个口信给教练。
但是，并没有提到竹村跃人。
竹村跃人叛变了，他背叛了信任他的球队，他背叛了发掘和培养他的教练……他那种戏谑一般的语气还回荡在烛原佑一的脑海里，甚至连他的表情都好像活生生的显现在烛原佑一眼前。
但是，唯独对于烛原佑一，这些都没有任何意义。因为竹村跃人绝对不会把烛原佑一放在眼里，甚至在他说出那些话时烛原佑一这个人究竟有没有出现在他的脑海里都还不得而知呢。
现在，那个家伙一定是以往常的样子去训练了，还会对缺席的自己好好的嘲讽一般……
说起来，他到底有多少次是这样掩藏掉自己，用虚假的一面出现在大家面前？
不只是他，甚至是每个人，究竟有多少隐藏起来的事，多少不愿表露的心情？
………………
距离比赛还有三天，各种各样的准备都在进行着。不约而同的是，他们都带着自己的那份热情和兴奋。
结果，这件事，烛原佑一没有告诉任何人。
当然，这件事，烛原佑一没有任何人可以告诉。
当烛原佑一看见其他队员暗自激动鼓劲的表情时，当他看见拉拉队操练的队列中花现明美的身影时，当他感受到这之中存在的那股美好的能量时……他就一点点的将这件事吃到自己肚子里去……
无论如何，决不能将这份绝望的心情散布出去……烛原佑一不想当这个扫帚星。
大家都处在尚还美好的世界里，自己不过是偶然看见了“外面”而已。他们跟自己不一样，他们不应该感受绝望！他们不应该感受背叛！还有那么多的家伙，必须要靠眼前的事物来树立信心，而自己不过是一个终日惶惶的人罢了。
同时，自己也是一个什么都做不到的人。
他可以现在就冲回学校，指着竹村跃人的鼻子将他私通的事实说出来。不过，要是他真的这么做了的话，只会让竹村跃人“走”的更早，让比赛更加无望就是了。
“可恶！”他靠在路旁的灯杆上，愤恨的叹道。
………………
另一边。
“抽签的结果已经出来了，”教练将队员们召集起来，面色严峻，“不知道到底是不幸还是幸运，我们的对手是‘雁北’。”
“雁北？”有人小声的惊呼道。
“我靠！那个体校？”
“那个学校把上面拨下来的钱几乎全部拿来发展体育了，近几年市里的运动项目他们可是全包啊！”
“我可是就指望不碰到他们了，他们的中锋就是个类人猿！”
……七嘴八舌……
“好了！”教练大声喊道，“我们都清楚‘雁北’是个强劲的对手，但是也不能在赛前就丧了斗志！抓紧训练！”
“是！”
站在前面的竹村跃人回应的异常响亮，脸上洋溢着阳光般的微笑……
……
“哥哥？今天怎么了？”回到家的花现明美问道。
今天她没有等到烛原佑一。
“没……没事啊？”佑一摊开双手耸耸肩。
“但是很没有精神诶……”明美靠近了佑一，这使得佑一微微后仰以躲避明美清澈的瞳孔。
“真没什么？”
“真没什么。”
明明很希望向他人倾诉自己的困扰却不能说出口，自己现在的表情又能好到哪里去？
但是佑一的语气却很平静，他已经下定决心要独自承担了。
“嗯，哥哥没事就好，”明美向后退了一步，“我可是练得相当的累呢！要是哥哥因为意外而不能上场的话，就没有意义了啊！”
“啊，关于这件事啊，明美，”佑一挠挠脑袋，“我……我可能并不上场……”
“啊？为什么？”
“唉……我……只是个替补啦……”佑一的眼睛看向别处。
“……”
“而且是那个‘竹村跃人’的替补……大概是没有机会的……”佑一声音低沉了下去。
……
“不会的。”
“唉？”佑一看向明美，却正好对上了她的双眸。
“哥哥，”明美认真的说道，“那个家伙比不上您的。”
“……可是……不……”佑一诧异的刚想说什么，被明美阻止了。
她将食指轻轻地搭在佑一的嘴唇上。
“我呢，哥哥啊，我可是为了哥哥才参加的拉拉队哦！”
佑一心里一动。
“所以，哥哥能不能为了我而争取一下呢？”明美的双眸眯了起来，一个微暖的微笑传给了佑一。
“……”佑一愣住了。
他其实是大概知道的，明美参加拉拉队绝对有他的原因。但是花现明美这样说出来的时候触动远比想象的大。
那一瞬间，佑一脑海里闪过很多东西，很多东西串了起来，很多问题想通了……
是啊，我还没有想过我能做什么就要放弃么？光是独自承担秘密就能保护他们了么？
我究竟是把自己看低了还是高估了？
佑一的脸上渐渐浮现出笑容，自嘲的，轻松的，释然的……
“嗯，让我试试吧。”他回答道。
“嘻嘻！”明美也笑了起来，像朵绽放的花。
“好了！”佑一伸了个懒腰，“今天的训练也翘掉了，我必须得去跑跑，不然身体都得上锈了！”
“好的！一路小心！”明美说。
……………………
三天很快就过去了。
津一中学对雁北高中的比赛如期举行，与此同时，某些暗地里的事情也一样。
第三节最后一点时间里，这边已经差了二十多分了……
遗憾和阴沉的氛围蔓延开来。前来观看比赛的学生也都放弃似的开始各干各的事情，拉拉队也停止了跳舞，无精打采的坐在一旁。在那之中，佑一没有看见明美的身影。
竹村跃人按预想的那样，装出了奋力比赛的样子，但是却很微妙的配合了对手的行动。这只有心里有数的烛原佑一一眼就能看出来。
“唉……毕竟是体校。”
“可恶，连跃人都不行么？”
……
不是！佑一很想站起来将跃人的假面当场撕下，但是却克制着自己不能这样。
这时候揭露真相只会带来更多的负面情感。
……
输掉比赛是在所难免了看来，佑一现在想的只是怎样履行和明美的约定。
“暂停！”这边的教练向裁判示意。
离第三节结束还有最后三秒，津一中学控球。
机会来了！佑一特地平复了一下心情，结果还是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教练！”他急促说道，“换我上吧！”
05
“请让我上场！”佑一向教练微微鞠躬以表示诚恳。
但这就表示他希望替换掉主力竹村跃人。
教练也有点惊讶的看着他。
“笨蛋又在说瞎话了！”一旁大口灌着矿泉水的跃人嗤笑。
旁边的人也无奈的附和着笑笑，毕竟已经打到绝路上了，无论是多么有趣的梗也无力品味了。
“说起来那边就是怪物啊，那个中锋怎么可能干的过啊！”
“而且我们的进攻好像都被看穿了似的……”
佑一瞄到跃人脸色瞬间的一变。
“不好意思啊，跃人，托你后腿了……”有人对跃人说道。
“啊……啊，对手太糟糕也是没办法的嘛。”跃人回应道，他回过头的时候对上了佑一的眼睛，冷冷的眼神刺得他心里一跳……
“喂，你小子瞅什么瞅！”跃人拿下吧点点佑一，只有佑一看出了他平静下的勉强。
佑一没理他，而是继续看向思考中的教练。
“请考虑让我上场，”他说，“我也是认真完成过您的训练的队员……”
“你该不会说你小子能赢下这场比赛吧？”跃人想去拉他的肩膀却被佑一甩开。
“赢不了，但是，那是因为前面都是你在比赛罢了。”佑一说道。
跃人噎住了，佑一知道他心里有鬼。
“喂！怎么说话呢你！”有人指责他。
跃人却死盯着他，没有再挤出一个字。
“烛原佑一，”教练突然说道，“不要挑衅队友！”
“……抱歉，但是……”
“我知道了，”教练打断了他，“我考虑了一下，看来是没有机会赢下比赛了……”
顿了顿……
“不如，就换你们上吧！”他看向一旁的替补们，“这是实战的机会，而且这样强大的对手也很难得……”
一旁的替补队员们面面相觑，都显得很惊讶。
“那愿意上的就上吧，烛原你就换下竹村。”
“非常感谢。”佑一说。
五分钟的休息要结束了，佑一开始做最后的准备活动。
结果，最终愿意上场的，除了佑一也就只有另一个替补而已。看上去很单薄的一个男孩。
“不过是杂碎而已，不要得意忘形了！”佑一听见身后的跃人咬牙切齿的说道。
“是吗？但是啊，我告诉你，正因为我和你是不一样的，你嫌弃的东西可能是我很羡慕的，”佑一平静的说，“哪怕是这样一个‘天真的，空有梦想没有能力的球队’。”
说完，随着比赛重开的哨声响起，佑一甩下惊呆的跃人，径直走进了球场。
对手也同样进入了他的视线，一个个头超过一米八五的魁梧大汉十分扎眼，想必就是人称“类人猿”的敌方中锋了……
不紧张么？废话，当然紧张！佑一觉得胸口有个东西使劲的跳着，但是却也感到异常的兴奋。
他猛地回头，看向看台上方。一个开心的朝他挥手的身影映入眼帘。花现明美。
“喂，”他突然线旁边的那个人说，“想胜利么？”
“……”那个人看了他一眼，“想有什么用……这种情况没办法的啦……”
“是么，”佑一轻笑，“我呢，从来没这今天这么……想赢呢！”
……
第三节的最后三秒。
简直毫无意义的三秒，什么都做不了的三秒。
佑一最开始的想法是快攻，尽量拿到这第三节最后的两分。但是接到发球的他扫视全场时候才发现，根本没有好的机会。
因为大部分人都放弃了。
许多的方法在他脑海里闪过，无论有没有机会他都没有行动。
最后不到一秒，他猛地听见了，来自休息区的、竹村跃人的嗤笑声……
“切！”他那惊恐还没消散的脸上，满是对佑一的不屑……
……
一瞬间，佑一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冷了下来，什么都不再思考了，自己的身体也不受控制的自主行动了起来……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了下一秒就会被人耻笑的举动。
双手持球举过头顶，左脚前移，然后起跳！在几乎中场的位置投出了球！
在球离手的瞬间，第三节结束的哨响响起！
但是没人离开，他们都盯着那颗在空中划过的篮球，眼瞳中不可思议的光芒越来越盛。
干脆而令人畅快的一声，球不偏不倚的从篮筐的中间穿过！几乎是完美的弧线！而且有很高的速度！
球在在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全场寂静。
……
佑一淡淡的看着篮球入框然后猛地惊醒，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手。确实，在触碰到篮球的一瞬间有种异样的感觉……轻了，但是不是篮球轻了，而是觉得在投球的瞬间，原本存在的力量极限忽然消失了。
而且，那一瞬间他也仅仅是对进球抱有一丝微薄的希望罢了，不过只是在心底有那么一点期盼罢了。但是出手的时候，不知为何已经确信，这球进了。
突然间爆发出来的雷鸣般的呐喊声将他吓了一跳，那些刚刚还死气沉沉的学生们现在都在冲着烛原佑一吼叫。
“那谁啊！刚刚那一球帅爆了！”
嘛，虽然内容很无奈……
“哎，我……”佑一不知所措起来，但是台下几个队员已经冲了上来把他围住……
“你小子能干啊！”
“这可是半场空心三分球啊，实况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可以，深藏不露啊！”
……
佑一被潮水般扑面而来的话语淹没了，他不知道该回答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以前只是个假装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家伙，几乎没被人意识到过的人，也许这辈子都不会想到会有这样一天……
自己成为人群的中心，他们都闪着眼睛看着自己。
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刚刚投进了一个超远的三分，佑一在身后活动了一下手腕。
“不过是碰巧罢了！有什么好自满的！”回到休息区的佑一听见跃人的挖苦。
“不不，跃人，这家伙超厉害的！”
竟然有人帮自己接下了这句话，佑一有些惊讶。
“你看见了吗？他可是认真的跳投啊！”
“那又怎么样！”跃人怒了，吼声把接话的人震住了……
“不就凑巧进了吗！至于这么吹捧吗？老子进过的三分加上脚趾都数不过来呢！”
一步步的逼近佑一……
“再说了，这小子根本连我都赢不了，不，连球都没进过！他还能再来么？给他球，再投啊！”
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佑一……然后狠狠地说出最后的话语……
“他根本赢不了！”
“竹村！”教练走了过来，“好不容易变好的气氛你不要破坏掉了！”
“啧！”竹村跃人斜了眼佑一，扭头走了。
“烛原，干得不错！”教练对佑一笑笑，“托你的福，大家的斗志多多少少的回来了……”
的确，之前丧气的氛围被驱散了不少。上场的队员们明显有了一丝因希望存在的信心、拉拉队也重新组织了起来，佑一看见，站到最前排的明美挺立的身姿。
“不，我只是……”
教练拍拍他的肩膀：“下一节你还上，但是，既然有了希望那就坚持到最后！”
佑一诧异的看着教练……
“烛原，把胜利拿回来！”
06
烛原佑一，绝对不是一个没有梦想的人。只是，他早已深知梦想的脆弱和虚幻。
“幻想”，多少人年少时沉迷的东西。总是固执的紧握住这不切实际的一丝思绪，从现实的平凡和百无聊赖之中逃离。
无论是谁都会因为虚幻之中完美的自己而欣喜，反之厌恶这现实的无力，厌恶现实对待每个人的不平等，不，是平等。
羞耻、悲哀、无谓、自满、自大、自卑、自娱自乐……烛原用了很多的负面词汇去修饰它们，为了让自己脱离这份虚无而诱惑的幻觉。
为什么人总会隐藏自己幻想出来的东西？明明是比现实更加美妙的东西，更加完美的自己，为什么不愿与别人分享，展示出来呢？
还用说吗那种事情！要是正常的人一定会这么回答——很羞耻的啊！
的确是很让人羞愧的事情，因为那就是你希望忽略掉努力的过程而取得结果的思想体现，是作弊。
“嗯……是有这样的原因……”而烛原佑一却并没有表现出十分赞同的样子，“但是，‘人’在在意别人之前一定会先考虑自己，所以我认为这种现象的最大原因并不在于此……”
……
“只不过是害怕一说出来‘现实’就会将‘它’打碎罢了。”
而打碎烛原佑一年少狂妄的，是他自己。
而现在，他却突然间有些后悔了。
投出那个超远三分的时候他就已经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有什么不一样了。
这种改变在现在看来当然是好的，也许呢，自己可以耍赖无限远投什么的，至少，它能帮自己赢下这场比赛……但是他却有些迷茫，有些不知所措……有些害怕……
如果自己还是原来那样一个自信狂妄的小子的话，现在也许就会有更加明确的方向。
最后一节的比赛快要开始了。
花现明美时不时地就望向这边，开心的向佑一招手，佑一也会招手向她回应。
他不知道花现明美此时究竟在想什么，为什么会开心，她的笑容里究竟包含了怎样的意义……
但是为了这在无数冰冷之中唯独对他温柔的笑容，他愿意继续前行。
再次踏上了木地板球场的烛原佑一，握了握拳头，瞳孔中多了一丝光芒。
“我去趟洗手间。”竹村跃人说道，双手抄在裤兜里离开了休息区。转过身的瞬间，眼睛微微眯起，一丝阴狠的光透向烛原佑一。
……原来如此。烛原佑一轻轻舒了口气。
首先，视觉增强了。就算完全没朝竹村跃人看，人眼球的余光也让他清楚地看见了跃人表情的变化。
正常来讲，人的视角男女有别，男人普遍偏小，只有三十到四十度，也就是以瞳孔中心为轴线的一个锥形区域。只有在这个区域里的事物才能被看清，而其外的则只能看出模糊的大概外形，也就是所谓的“余光”。
而现在佑一的视角大约已经超过一百五十度了，而且视力会随着意识的集中而增强。
还有……
最后一节开始的哨声响起。
第一发发球传到了烛原佑一的手上。运球过了中场线后，就有人拦在了他面前。
佑一的视线掠过那人……
那人有一双锐利的眼睛，应该是个厉害的家伙。
但是……有些慢了。
又是那种奇怪的感觉。
从自己有意识起就一直相伴随的，那种身体行动能力的极限，在快要触及它的时候，消失了。
无论自己使出多么大的力气，却还是有游刃有余的感觉。
只要自己有那么一丝想法，身体便随之做到。
烛原微微降低了运球的重心，眼睛随意的四处瞟着。
防守的家伙微微皱起了眉头，因为他觉得自己被这个烛原佑一小看了而不爽。
“去抢啊！那个傻子！”躲在暗处的竹村跃人愤恨的暗吼。
仿佛是听见这一道指示似的，那人突然有了动作，宛如蟒蛇一般迅速！
在佑一进行一次从右手到左手的**运球时，猛地冲向了他，并且伸出手，直指向篮球。
佑一还是有点惊讶，他原以为竹村已经是个足够快速稳准狠的家伙了，但是这个人却更加迅速！
嘛，要是之前，肯定是会措手不及的被抢断吧……
但这都是烛原佑一将他过掉之后才想起来的事了。
那人的手并没有摸到篮球，佑一在那一瞬间单凭左手将球抓起从他的脑袋侧面“绕”了过去。
他也许根本没看清烛原佑一的动作，只觉得一阵劲风掠过！
他瞪大的双眼转过来时，球又一次空心入篮。
啊啊，不好意思，因为实在是过于视觉冲击了，观看比赛的那些家伙只顾着张大嘴巴而忘记了为佑一欢呼。
“哥——！”身穿耀眼服饰的少女在寂静中高喊着，欢快的挥舞着手里的花团，“干得漂亮！”
烛原佑一看向那边，看见自己的妹妹仿佛烛光一般跃动着为自己呐喊，心里也渐渐燃起了不知名的火焰……
他猛地朝天举起右手，全场立刻爆发出雷动般的欢呼！
人数在不断的增加，不只是那些原本失望离场的的人，还有临时接到朋友爆料非一般赶来的家伙。他们因为刚刚结束“长跑”而大口灌着饮料，将空瓶子在头顶挥舞。
在这个球场里，这对兄妹渐渐地发出耀眼的光芒！
烛原佑一轻轻呼了口气，随即微微屈身，轻笑着看着他的对手和队友们……
“嘿，再来！”他说。
……
“烛原。”
“烛火能燎原，”曾经的烛原佑一这么说道，“我的姓氏，是破坏和毁灭么？”
“不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啊，佑一！”有人这么回答他，“的确，火会将所有的事物都焚烧成灰，但是，在那片荒芜的平原上，来年将会出现更加生机盎然的景象！所谓的‘烛原’并不是指的毁灭，而是改变和颠覆世界！”
……
“太慢了！”烛原佑一暗暗的笑着。
对手所有的举动他都尽收眼底，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光是看见他们的眼睛和身上肌肉细微的动态，就能大致预测他们的行动。很不幸，到现在还是十分的适用，那些过于自信的传球，都被烛原佑一以各种“奇巧”的姿势截了下来。
嘛，现在还不能过于放肆的暴露自己的能力……什么的佑一根本没想过，而是在几乎跨度四分之三个球场的情况下将球扔了出去——就是那种向上兜球的方式，只不过佑一是单手。
烛原佑一只是想着姚然这球进到那个框里去，手就会自然而然的调整，每一处肌肉都像是活过来了一般，力量从身体里涌现，不多不少，通过那么多的肌肉和关节，完美的施加到球上。
同样的声音已经重复了不知多少遍了……球再一次准确无误的飞进了篮筐里。
浪潮一般的呐喊简直要把室内球场的屋顶掀飞了……
被阴影覆盖的地方，竹村跃人站在那里，冷汗密布的脸上惊讶和愤怒交织扭结。
“竹村。”他背后突然出现一个中年男人。
“啊！”他吓了一大跳，猛地转头，“你……不，您是……‘雁北’的……”
“给我冷静下来！”男人的声音听上去冰冷无情，“这是怎么回事！”
竹村跃人这才发现，男人的后面还站着一个哈着头的家伙……就是那个一直和他接头的家伙。
恐怕这场比赛有人灌水的这件事情已经暴露了。
“这……不是的！……我……”跃人支支吾吾的。
“哼！没想到我和‘津川’的球队里竟然有你们这样的混球在啊！”男人高大的身躯即使是在阴影之中还是让跃人不寒而栗。
“不过……津川那家伙还真是……手里有不错的家伙啊……”男人走到外面，一身黑色的西装暴露出来，“那个孩子……到底是什么人？”
“就是啊！”那个和跃人接头的家伙凑到跃人身前，用埋怨的眼神看着他，压低了声音说道，“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他……”跃人咬了咬牙，“他肯定是用了什么手段！对……对啊！他一定是吃了兴奋剂之类的东西！”跃人强装出释然的笑容，和脸上密布的冷格格不入……
“平时他就是个怂包啊！其实根本就没有这个实力！”就连自己声音都背叛了似的，不住地颤抖。
“那，小子，”男人看着场上，背对跃人淡淡的问道，“你觉得你吃多少兴奋剂才能达到他这样的水平？”
“……”跃人猛地噎住了。
“回想一下吧，你自己，究竟在什么时候，就已经输给他了。”男人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走到场地旁边，边走边去起手向裁判示意。
“暂停！”
……
此时，第三节还剩下不到一半的时间，比分差距已经缩小到十分左右了。
“烛原，你其实是很擅长篮球的家伙么？！”
“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能把比赛打得这么炫的家伙！”
“之前和跃人的单挑那不成在让他？一比起来你简直就像两个人啊！”
……几分钟的暂停，烛原佑一的身边围满了人。他们七嘴八舌的讨论着烛原佑一到底是怎么回事。对于此，烛原佑一也只能无奈的笑笑。
“不，我只是……今天运气比较好而已……”
“可是你的行动感觉像是超人一样！”
“我可还是人类啊……”
“烛原！”教练喊道，“做的不错！但是接下来得提高警惕了，这个时候提出暂停是‘那家伙’的一贯手法，他一定会针对你拿出最令人难受的战术。”
“我知道了，不过，关于这点我也有个提议……”佑一站了起来。
……
“你去拖住那边那个家伙。”雁北这边，西装男人指指他们高大威猛的中锋，多亏了这个人无可取代的“篮下统治力”雁北的防线才没有被迅速攻破。
“别给那家伙发挥的空间他们就没辙。”
……
“他们的中锋确实很厉害，所以我们的内线并不占便宜，”烛原佑一说，“所以，暂时让我来对付他。”
他朝着用惊讶眼光瞪着他的教练点了点头。
……
第四节比赛继续，雁北中学控球。
球传的十分谨慎，绕了很多圈都还只是在外围流转。
佑一并不是不能拦截下它们，而是因为雁北的中锋站到了佑一的面前。那种立刻将视角全部占满的巨大家伙着实让佑一稍微有点心虚。
也就一点而已。
津一的防线出现的瞬间空挡被抓住，球传到了三分线里，直指雁北的中锋。但是很不巧佑一一直都在那里。这是个手到擒来的传球，佑一过于放松的去拦截以至于第一次失手……
球被他脑袋顶上伸过去的一只手抓住了。雁北的中锋用了和烛原佑一几乎一样的方式来戏弄了他。
“好吧，我的错……”佑一轻声说。
雁北的中锋将球收到自己胸口出，转身起步，在篮筐下借力起跳！看上去那么沉重的身体竟然能够跳到那么高的距离！
“来了！”有人惊呼。
雁北高中篮球队独有的扣篮！
“还顺利么？”
烛原佑一突然出现在他眼前，在他和篮筐之间，同样在空中，一只手摁着球。
“傻叉！他会把你和球一起塞进篮筐的！”竹村跃人低声笑道。
但是没有，佑一清楚的看见了，在那个中锋的脸上，表情精彩的细节变化。
最终变成了惊恐。
谁也没能在进行下一步的行动了，他们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落回了地面。
……
“不是……吧……”
“他把那个大猩猩给帽了？！”
裁判吹响了哨子，起跳后没能将球投出手的雁北中锋犯规了。而他现在还喘着气死盯着烛原佑一。这个比他矮了一个头的瘦小家伙刚刚爆发出了深不见底的力气，即使是在没有支撑的空中。
而佑一则向他摊了摊手。
“时间不多了，看来没有余地再让对手拉开分差……那我就迅速决胜！”
接到发球的佑一猛地加速，突然间所有的人都觉得眼前一花，佑一的鞋子在地板上的摩擦声就像凶灵的哭号一般刺耳，身形犹如疾风般迅速！
篮球在地板上以极高的频率弹跳着，仿佛有一台被开到最大档的发球机被倒放在了这里一样。
他们看不清楚烛原佑一到底在用哪只手运球，他们甚至看不清烛原佑一。每个人都恍惚的认为自己只在看一个疯掉的家伙在挑战人类运球速度的极限！
“拦住他！”回过神来的家伙转身喊道。
一个巨大的身影向佑一扑了上去，雁北的中锋，想用身体挡住佑一进攻的步伐！
“还是算了吧，”佑一说，“我会把你一块扣进去的……”
他在那人撞上来之前就已经起跳，随着腿部肌肉的猛然收缩，巨大的冲力穿给了地面。烛原佑一，直接从雁北中锋的头上跳了过去！
超短暂的一阵沉寂，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的摒住了呼吸。
烛原佑一依旧只是，想着要把这球送进篮筐，于是他的手屈到了背后，然后瞬间发力！将球扣进了篮筐！
随着那声酣畅淋漓的动静，全场再一次达到高潮！
他们放声大喊出烛原佑一的名字，好像他是哪里来的巨星似的。
在这漫天的欢呼中，佑一看向了它的促成者——花现明美。也对，他们之前根本就不认识“烛原佑一”，不，即使是现在也不认识。
明美没有在呐喊者之列，她那轻柔细微的声音显得无关紧要。她只是站在那里，轻轻的对着佑一微笑。
……
“我因为这种‘能力’的醒来而被人们一时的欢迎，但是，当它觉醒它恐怖的一面时，他们也向着远离我的方向疯狂的逃跑……”之后的烛原佑一这样总结道，“至始至终，唯独明美……我的妹妹从不离开我，只有她一个人，总会站在我‘这一边’。”
烛原佑一，现在还并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出现了什么情况，也并不知道这样的“能力”的真实一面。当他知道时，一切都向着和现在完全相反的深渊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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